这里是文工团每周营业,欢迎大家拿自己的作品来找我们交流。水平不限,来者不拒!
Chap.1
第一章
【资料图】
今天的蕾米大人有些奇怪。
「今晚深夜到我的房间一趟。几点都行,你随便挑个时间。」她是这样说的,语气很平静,音调却比以往的高。
「好的,姐姐大人。」
一定是有什么事情。平时蕾米大人有求于我,常常是说「咲夜,来」,或者「待会帮我个忙」。
她此时必定在郑重等待,一次次演练要说的话。叫我随时都能去,是要让我心态缓和一些,即便是如此庄重的,她也在顾虑我的心情。
我穿了礼服修改成的那件女仆装,比起平时的装束多加了些装饰——黑白蕾丝叠加,荷叶边在裙摆上此起彼伏。特地改穿黑丝裤袜、白鞋子,重编一次耳前的辫子,用花香水沾布擦了擦手,梳理那头银发。含了含薄荷叶,再泡水喝。
她发出庄重邀请,不论什么性质的事,我都应该打理整齐去见她。
她希望哪里呈现出体面与威严,我都要去打理,包括自身的装扮。这是身为女仆的基本功之一。家里的每件器具、每处角落,其他女仆,和自己身体与身上穿的,都是主人向外体现素质的一部分。必须尽可能干净体面。尤其在客人面前。
当然,我自己在主人面前也必须具有素质。我是她素质的延伸,她想要时刻有威严,我就必须本性庄重。
多的就不说了。蕾米大人的房间就在眼前,她在里面等了多久?
「失礼了。」我说。「方便我现在进去吗?」
「进来吧。」里面蕾米回道。
我打开房门,见到她躺在床上,穿着平时不穿的比较华美的红黑裙子,仿佛我们两个已约好要赴宴会。这正好,我穿得精致一点极为正确。
「咲夜,来这里坐。」
我照办了。背对她坐在床沿,一直以来都是这样。
「咲夜,你今天感觉怎么样?」
「今天的工作很流畅,没有什么意外。同时没有什么特别活动,是很平常的一天。」
「我也这样觉得。」
沉默了一阵子。
我感觉她是累了,随意聊一些话题把她哄睡吧。她今天去玩了什么吗?应该没有。也没有客人来。所以她同样觉得今天很平常。
「幻想乡里这样平静一天,很不错。」我说。
「嗯。」她抬起手,放到我的腿上。「哈,咲夜……」
饿了吗?我没有问她,不过在心里已经规划要去拿红茶了。
「如果姐姐大人需要红茶,我现在——」
「不,我现在就要你。」
「好的。我就在这。」我拿起她的小手轻抚,红色的蕾丝袖套包裹她手腕到手肘处,很好看。手指冷冷的。
「咲夜,亲我。」
我俯到她身上,嘴唇羽毛般轻触额头,然后飘走。
「我不要这样的,」她说,「我要,那,那种吻。」
蕾米莉亚闭上眼。
「抱歉姐姐大人,可能是我误解——」
「哎呀!」蕾米扑上来,拉扯我的肩膀,嘴贴近,强硬吻在一起。
我身边一股微风,似乎是她的翅膀在扇。她侧头哈了口气,略显稚嫩的脸露出某种茫然的表情,愈发喘气,把我扯到床上又吻了嘴。
我第一次遇到这个情况。不知道该做什么了。蕾米大人迷离的眼神表露出不同于外表的成熟,她身上的香味诱使我任她摆布,她的动作与气息让人萌生以往没有的欲念。
我不知道在干嘛了。她嗯地满意着,好像我的手摸到她腰后很软的地方。是那里,那这里呢?我试探一样在其他地方摸,颈背、耳后、胸口、膝盖窝,每次都缓慢而细腻地,不是一次碰到最私密点,而要稳步推进,一点点挑起主人的感情。
不知道为什么,第一次对蕾米大人做这些,就已经足够熟练了。也许是因为她的身体我接触过太多次,早就熟悉。在这情况下,身为女仆做这种事,尤为不妥。
我摆好她的手,扯下衣裙盖好,起身:「非常抱歉,蕾米大人,我不该——」
「别!」她急忙说。「不要走!这是我示意你做的,你今晚就……待在这里,满足我。在那种方面。」
「姐姐大人。」我反复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。
「对不起,咲夜。没有问过你就这样,你应该不喜欢……对吧。」
「不。姐姐大人,如果这是你的意志,那我……我一直都喜爱主人您。」
「咲夜,真的吗?」
「是的。蕾米大人是我的全部,对您的爱慕与尊敬,从旧时起就十分重,还越来越强。」
「咲夜以前,和人亲热过吗?」
「有……但我不希望。」
「抱歉,但今天的咲夜好漂亮。」
「而姐姐大人今夜显然更美。」
她笑了笑,抱了上来,翅膀扇个不停,微风四起。我们解开一件件衣物,布料落在一起,流露的肌肤在布料间相互触碰。我们的动作始终不过大,即便我用了舌头,也只如挠痒一般逗她。
为了姐姐大人,如何取悦都可以。她长大了,而在这方面的欲望,我承担了全部满足的职责。
想到这里,我也身体发热,想立刻把蕾米大人抱在怀中,一点点教她舒服的方式。身为女仆,这种工作会不会太过线?但这不是工作,而是自然的接触。我也爱她,一直都爱。
在这之后,要怎么面对主人?女仆的工作会变味吗?这不是我想要的,不过此时的我已顾不上——主人在眼前,她急需服侍。「我爱你。」我说。
我的肩膀一阵酥麻,是她在吸血,只吸一点。「啊,咲夜,我也爱你!」她如是说完,就在我手指的轻抚中发颤、抖动。
Chap.2
第二章
我坐在自己床边,一遍遍考虑自己的现状。
和主人在床上亲热,这一定不是一位女仆的使命。女仆的使命是维持主人的某种生活,在自己职责内打理他的事务,减轻他的负担,装点他的门面,为他的精神活动留出空间。仆人千年的职业传统,从来没有把肉体满足当作基本职责的吧。
自己以前和她,就是普通的主仆关系。即便洗澡时我负责清洁她的身体,共眠时可以抱着她,这只是身为女仆的照看工作……
我是不是不配当女仆了。
这想法太可怕,我站起来走,挠起头。也就在自己房间里能如此失态了。最好连这种失态都不要有。
之前和主人的生活如此平常,怎么可能有H的倾向呢,蕾米大人确实长大了?
两天前,蕾米莉亚还没邀请我,她那天就说到了情爱的话题。我、她和帕琪大人坐在一起享用午茶,小恶魔站在帕琪大人身后。
「帕琪,你那时看的《就为你》,借我看看呗。」
帕琪大人肩一耸,嘴里的茶几近喷出,茶杯哐当颤抖着落桌:「咳,蕾咪!你怎么知道,我,我有那本书?」
「那就是有,对吧?哼哼,我都见到啦。」
「见到什么?」帕琪大人一手按着胸口说。
这时有个小意外。
一只妖精女仆在端盘经过时,脚磕到了倒下椅子的椅腿,把手上的热水洒了。
这不怪她。身边乱放的座椅没有整理,责任更多在我。热水洒向我们这桌,我利用时间停止的能力,让万物停滞下来:「The World」。
收整好四周桌椅,我把妖精女仆扶稳;再用掉落中的壶捞起全部泼出的热水,放到桌上,将空托盘递给她:「然后时间开始流动。」
「诶?」妖精女仆愣住,咬牙蹲下去按揉小腿疼痛处;反应过来后,再站起来鞠躬感谢。「抱歉,给女仆长添麻烦了!蕾米莉亚大人,帕秋莉大人,我失态了,非常抱歉?」
「时停救场呐。妖精有时挺冒失的。」小恶魔说。
「呜,抱,抱歉!」
「没事的,有我在,大小姐没被影响。」我轻声和她说。「下次多注意一点就好。」
「啊,谢,谢谢……」
我拿出怀表看了一眼,比较大声地说:「艾米,十一点正了,你应该到主厅集合,准备走廊的清洁工作了吧!小心不要碰倒花瓶了。晚上九点我要单独见你,宿舍走廊尾见。去工作吧。」
「啊,好的!蕾米莉亚大人,帕秋莉大人,女仆长,小恶魔,请慢用。」
到时再和她解释,椅子没放好不是她的错。不过只要多注意一点,还是能尽量避开。别太感到压力就好。
而这时停期间,我瞟见了帕琪大人一手在桌底私藏一本书,正是《就为你》。想必是被发现了,而身上正好带着,索性要直接借给蕾米。
这之后的小动作,我就不知道了。这是主人之间的私事,我必不能随意过问,也不能好奇地去探究,那是逾越之举。
只是没想到,这书的效果似乎落到我头上。我要直接参与主人的私事……
Chap.3
第三章
「咲夜,我是真心的。」
「我知道的,蕾米大人。」
「我爱你。」
「蕾米大人,你是一位好主人吗?」
「我?我不清楚我是不是好主人,但咲夜一定是好女仆。」
「能够服侍您,是我一生中最感到幸福和自豪的事。」
「那我一定是个好主人了。咲夜都这样说了!我相信她。」
「是的……她爱你。」
「我很荣幸。」
「我也……会一直服侍您,直到我生命的尽头,也不会变化分毫。」
「不需要。这可是很毒的誓。」
我不再说话,只是跟在她身后,看她一时兴起要去什么地方。她心情很好,比较活跃,也许是去人间之里。那样就要准备阳伞和扇子。
我很明显地松了口气,有点失态,但这确实是非常情况。本来是很害怕的,却不清楚在害怕什么。怕蕾米不是我心目中的主人吗?怕她带给我梦魇吗?明明我是很清楚她的,她不会那样。唉。
「我们去人里散散步吧,咲夜。见见人里烟火,活动筋骨,见见朋友,放松一下。」
「好的。我去准备阳伞。」
Chap.4
第四章
说到人间之里的朋友,有一位最近印象较深:本居家的小铃。
我上次见到她,她如常待在铃奈庵,只是还没开店。看门半开我就进去了,她比较惊讶,不过还是让我光顾。
「西洋相关的外界书,我移到那里去了。」她手指着说。「地上也有,我还没上完架,都可以买。」
「好的,本居小姐。谢谢你的提醒。」
看书期间,当时不知怎么了,我突然问起:「外界的都市现代风,建筑和服装,感觉大体上和以前差别很大。」
「进步了嘛。高楼更高,用更好的材质。服装也很轻便了。」
「进步了吗?」我想了想,这个问法不对。「抱歉,我的意思是,我已经没接触外界很长时间。如果外界有更为先进的生活,我乐于见此。」
「不清楚,应该是大体更为先进的。」小铃停下打扫,接着说。「尤其是通信。他们用一个叫『手机』的小盒子,就能互相发送很多东西。几千本书的文字量与图画量,用纸质的信可塞不下;他们连信都不送,就能凭空传递全部。收在手机里随时能看。我书屋的全部藏书,在他们眼里也就几秒钟『上传』的功夫吧。很难想象他们的阅读量。」
「那生活呢?有没有穷人?」
「这……新闻上还能见到,应该有。不过他们生活普遍更好,就算穷——」
「还有没有堕落卖身的人?」我不自觉语调就高了。「抱歉,本居小姐,我无意挑起冒犯的话题,只是……」
「没事没事,不用紧。」她挥挥手里的鸡毛扫。「咲夜想聊什么话题都可以。只是我怕我不了解。还有,叫我小铃就好。」
「好的,谢谢。」我挑出几本有意购买的书,想着要如何继续这话题。「那恕我冒昧地问,小铃小姐知道如今外界的肉身交易的行情吗?」
她歪歪头:「这我实在……我就知道三个地方。首先日本国还是有的,情色产品和情色交易产业还很发达。还有叫泰国和韩国的地方,情色交易都……很发达。」
「发达?他们没被制裁吗。我的意思是,他们没有因为先进的生活而取消卖身的意向。」
「没有。哈,都是国家支柱产业了,怎么会放弃。她们自己也没有太多路选,不像这里有人乱搞反而不计较钱。按史书和新闻上说,需求量是很大的,尤其什么西方和美国大兵,出差还是扎营什么太久不碰女人,急需发泄。有需求就有交易的可能,算是一种消费行为,只要一副身体足够……抱歉,我不该这样说。」
「没事。」我摇摇头,揉揉眼睛。刚才肯定是露出什么奇怪的神情,被小铃捕捉到了。状态有点糟糕。
「那都是很远的事了,这里也有这里的问题。」小铃笑了笑。「咲夜姐姐要坐下喝杯茶吗?我可以给你准备。或者咖啡?」
「谢谢,咖啡吧。」我找了最近的椅子坐下,身边其他几张椅子都摞着书。小铃一开窗,晨风吹入书店,那些书也飘晃几页纸,哗啦啦地响。
小铃哼哼唱地进了内屋,留下我独自瞎想。
没见到外面的现状,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。或许如她所说,我进入幻想乡,就已经离他们太远了,再怎么想也没用。小铃在安抚我的情绪。
喝咖啡时,我又问了奇怪的问题:「小铃,你说外面的西方士兵都有嫖娼的需求,不惜把一个国家的女性推入卖身境地,那他们已经普遍不信基督教或天主教了吗?」
「信啊。信吧。有人可能因为信教不接触这些,比较虔诚,但总是有人会去的。最后的统计结果就是,信教的多,嫖的也多。至于日本人,好像信不信教都不太有关系?哈哈。西方人信教与生活平衡的话题,似乎还和他们的宗教改革有关,但这方面我实在知之甚少。」
也对。这是和以前一样的。
我还在惦记呢,明明都放弃了。
Chap.5
第五章
在被卷入幻想乡前,我和蕾米莉亚就在一起。那时的仆人只有我和小恶魔,服侍蕾米莉亚、芙兰朵露这二位斯卡蕾特家吸血鬼千金,与帕秋莉・诺蕾姬这一位魔法大师。
过着一种吉普赛人似的生活,如燕子一般迁徙。但不聒噪。
我们隐藏在战后的废墟角落,躲避他们的追杀。时而反击,为此我仍没少杀人,她们也都杀过。芙兰二小姐对杀人尤其兴奋,倒不是件值得安心的事。
一路上我搜刮旧宅值钱物去卖,有时利用时停偷窃,无人能发现。以此照看自己的饮食,顺带照看主人们方方面面——确保安全,缝补衣服,处理她们吸血吃剩的尸体,给芙兰二小姐说杀人的不好。
很奇怪。我明明是位尽职尽责的吸血鬼猎人,是一位只懂杀人、杀吸血鬼与杀其他怪物的杀人犯。为什么会跟随她们?
或者要问的是:我这样一个在吸血鬼和教士眼里都死不足惜的人,别人恨不得千刀万剐,为什么在斯卡蕾特家这里遭到器用?
问了蕾米大小姐,她只是暗暗发笑,说是「命运的抉择」。
然后,她给我取了新名字:Izayoi Sakuya。十六夜咲夜,东洋人的名字。意思是在月相第十六天,花朵盛开的夜晚。那日夜晚会轻微地亏凸,没有了前一天的圆满。
感受着夜风,授名这天,就是那种月亮的夜晚。野花开在一栋红墙旧宅的内外,蕾米大小姐的黑色衣裙飘荡,她就像一朵野花,尝了一口我指尖上的血。
她说,取了这新名字,我就是新的一个人了,和以往一切再无瓜葛。从今以后,我只是斯卡蕾特家的仆人,仅此而已。
我喜欢这新名字。非常喜欢。
我也喜欢蕾米大小姐,就如我喜欢这个名字。
兜兜转转,我做回了女仆;在这栋红墙宅邸,服侍起了新主人。
Chap.6
第六章
「银发玛莉!杀死它!为马吕斯报仇!」
一众军人身穿带有黑色十字的红色长袍,举起长管拴动步枪向一位女孩开火。
「它?一位女孩?」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。马吕斯他确实死了,被眼前这位女孩用手撕碎,掏烂内脏。他极其痛苦地死,死前看我的眼神仿佛带着仇恨,又仿佛带着怜悯。
怜悯是因为他可怜我的处境。仇恨是因为我没有选择和他走,这把他害死了。
假如我们私奔,就不会再有什么吸血鬼,没有如今的危险处境。
十字军对抗吸血鬼,是十字军的事,那我在干嘛?为什么不和他走?
假如我走了,我就会脱离吸血鬼猎人这份职责所代表的意义:对抗世间的恶,把天主的善带向人间。
践踏别人的人是杀不完的,这背后是恶魔在作祟。魔鬼还存在一天,就会有人堕落。世人普遍信仰的天主所提供的解释,就是如此;他们是被恶魔蛊惑的,确确实实成为恶人。但只要能铲除背后根源的「原恶」,伊甸园就会重现,到时再也没有人会受困于饥饿,没有人要把自己的身体与性命交给他人,以换取自己生存。
在这实现之前,如果我先着眼于自身生存,而罔顾一个进展中的、能带来善良世界的事业在我面前铺开……我没有为此付出上帝所赐予我,要我付出的力量,这是不可接受的。
我一定会拒绝他。
马吕斯自己也说过,他要改变世界,和书中的马吕斯一样。但他害怕对抗吸血鬼,他不是想维持猎人的身份和我相爱,而是想放弃这个身份。他要背弃对主的诺言。
我作为猎人,作为主的利刃,已经斩杀许多恶魔。这社会有好转吗?他们的正义事业,恶魔们的死,真的能带来伊甸园吗?
突然几条残肢和不知名的内脏从我眼前飞过,我凝滞了时间,在血浪中找到起舞的淡蓝发女孩。她带着蝙蝠翅膀,浑身是血。我朝她扔银制小刀,它们在时间继续前进时深深扎入衣服,却没有穿透——她用某种障眼法留下衣服,躲过了攻击。
转眼间,又几人溅血而亡。大主教慌张后退,喊着「玛莉」,我再次凝滞时间,却看到女孩站在我面前,笑着轻微俯身,抬头看我。
此时的她静止着,我却预感她有话要说,如同好奇的小女孩。队伍已经溃散了,我们可能都要死。
恢复时间时,我问她:「这位吸血鬼,在不考虑你会不会死的情况下,你愿意相信十字军的事业能带来世人美妙生活的伊甸园吗?」
「神经病?」那位吸血鬼用相似于外表的稚嫩音声说。「他们都忙着杀人呢。杀几十万个、几百万个、几千万个人来促成伊甸园,你可真会说话。」
「抱歉,我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战争。」
「马上就要打过来了!」那女孩皱眉。「但我不在乎。你似乎也不在乎。」
「我会很在意。」
「不,你不会。你在意过身边这些人的死吗?没有对吧。」她甩甩手,血溅了一地,主教已经中了一长枪倒下。「我不管。我打算远离这里,向西坐跨越大洋的船,去那个没有烦人教会十字军的地方。我们高贵的二位血族正好缺一位管家兼女仆,我觉得你可以胜任。」
那是因为,他们都直接服侍于天主,和我一样,不会因为战死而失责。相反,这更说明我们把职责看得最重。身为杀手,身为十字军的一员,都是如此。在个人性上为这些职位让步,这才是身处这些职位中最值得追求的道路。
世上有太多因忠心服侍主人而死的战士,他们都被记为人类辉煌的一面。服侍天主,服侍西方世界的中心,也必是更为辉煌的。
我停下时间,再度掷出银刀。一把接一把,铺满她眼前。时间一流转,她抬起手臂挡下大部分,手上身上还是多处被划伤刺伤,差点倒下。
我身子一轻,也平白无故倒了下去。寒冷伴着夜风侵蚀我的精神。我感觉那辉光,不是很闪耀了。
假如直到最后,这一切还是依旧。穷人依旧受难,依旧有人的身体遭受支配。我们所等待的救赎,有那么触手可及吗?还是那灾难中的希望,就是支撑受难者继续履行受难职责的幻梦。在这处境下,我的职责有什么用?或者说,我这就是一种受难的职责,一种幻梦。
「好,我和你走吧。」
「很好。为此,你要学会管家与女仆的工作,学会贵族礼仪,还有东洋语。你的能力很强,你知道的吧,杀死我绰绰有余。你一定能保护好我,即便只是一介人类。」
Chap.7
第七章
「马吕斯,你不是说你的事业,建立在人民不再遭受压迫的美好生活上吗?」
「是的。」
「那你如今的邀请,恕我难以答应。」
「为什么?我们可以一同去追求这个目标,去巴黎,那里需要。虽然还是比较危险,但我们可以和《悲惨世界》里一样结婚。你可以取名叫柯赛特,反正玛莉这名也是他们随意取的吧。革命中的恋人,这是我们可以做到的!」
「但我们是吸血鬼猎人。我们在这里也是被需要的。吸血鬼如今集中在英国,没有我们,会有更多人遇难。」
「是。但那里发生的事也同等重要……身为人类,我想的是为人类进步精神的事业献力。我要参加革命,反抗法西斯。」
「这同样是为了人类,而我不想离开。身为吸血鬼猎人,打磨技艺,就是当下最进步的。」
他还是选择留下,也许是还想劝我。
他是对的,那个地方更值得去,值得其他人去,他也应该去。那里和这里不一样,对抗吸血鬼,普通先锋士兵的作用极其有限。
但我更适合留在这里,对吸血鬼一招毙命,几乎没有比我更有效率的了。
世界能够运转,能够持续向前,靠的是如车轮一般的机制——轮胎上每个地方都会受力,而辐条作为支撑的结构,在不同方向上成为某个专业的支柱,使车轮免于垮塌。我就是伦敦吸血鬼猎人的支柱,支撑西方天主教的清除邪恶之路。我在这方面磨练到极致,接近车轮的中心,成为真正有效的宗教里一场伟大活动的主力,为伟大的主付出,为此我应该自豪。
他有天又郑重地说:「柯赛特,你值得更好的事业与生活。我不愿见到你为了杀死恶魔,丢弃你自身的一切。你没有爱好,没有喜爱的事物,没有自己非做不可的事,没有爱情与家庭,这世上没有一种职业理应让你这样。」
「马吕斯,我很感谢你以这个名字称呼我。不过我还是必须留下,只因为我更应该在这里付出。而你其实更应该离开,去往属于你的希望之地,在那成就你的事业。这里不适合你。」
「嗯,我会离开的。」
Chap.8
第八章
杀死吸血鬼比想象中的容易多了。我站在一动不动的吸血鬼前,端详他那准备起步冲锋的姿势。
这是第几个了?记不清,但十几年来杀了很多,平均一个月两三个,那大约是两百吧。
擦拭好银质匕首,往他双眼之间扔去。银刀闪着夜晚的寒光,飞过夜空,减缓,停在他的鼻梁上方。
我从裙下拿出多几支银刀,以防意外。
身边的空气躁动起来,流过身体,产生了风。
那吸血鬼刚要行动,一把刀已经命中脸上,把他击倒。他还没摸清脸上情况,一位女子的腿脚就招呼上去,把刀往下踩深;黑袍士兵们抬起十字大剑,在他身上来回刺。
「伦敦女掷刀手」,这是他们恶魔对那恐怖女子的称呼。但我不在乎,我只是一位服侍于教廷的吸血鬼猎人。
活动在伦敦街头坊间,打听消息,追踪、走访,与线人见面搜罗情报。
有时住在教堂,和修女们生活。有时去往郊外,打猎捕鱼、锻炼歇息,住在一间简陋树屋里。
直到新的吸血鬼被发现,围绕他进行调查。有时很快就能歼灭,有时则难得多——吸血鬼四五个一伙时,就已经很难对付;而有些吸血鬼善于隐藏、不留踪迹,甚至有可能反将一军,把追踪他的人捉死。
这天在我身前的是被折磨半死的线人。抓伤、烧伤、穿刺伤,很明显已经没救等死。他拉扯残破的教士制服,我拉扯他的身躯,要把他拖进市民视线之外的深巷。
「你,你要把我,带走杀了。」他气息孱弱地说。
「不是。我是教廷的人。」我回应道。
「你,看起……不像。」
我不需要像。「那我问你,一个杀人狂,有可能依靠杀死恶魔,带来自身的救赎吗?」
「虔诚……」
他没再多说,任由我把他拖到巷尾。
我手指放他鼻下,没有气息,死了。
回到教堂,待在一众正在虔诚祈祷的修女之间。我身上的血没有洗净,反正那也属于教会。「愿此世间再无贫穷与萧条,愿此世间再无杀戮与苦痛。愿身边这位银发少女不再受困于与可怕事物的斗争中,愿主常在我们左右。圣光庇佑着您。」身边的修女这样说了。
「谢谢。」
早晨的阳光依旧蒙在雾中。此时的风,还是属于夜的。
已死的吸血鬼,还没化作灰烬。我便拿着刀在一旁等待。
要是这时有其他吸血鬼偷袭,从昏暗的角落中急速杀出,我不一定能及时反应过来。
我停下时间,到周围探查一圈,到人气火热的面包店偷了一片面包,吃完后喝了腰上水壶的水。回到吸血鬼处,恢复时间。
身边的店屋里走出一对男女。女方递出手帕,和男方黏腻许久,才说「欢迎下次再来」,送走他,走回屋内。
吸血鬼已化作粉末,随早晨生火烹饪的烟气一同起飞。可以了。
至于这里的恶,似乎还是老样子。这只是暂时的。
世间的恶,必然要在善的积累下消散;如同夜晚的迷雾,在早晨的阳光初现下散灭。
当时的我,不知道从哪里看到一篇文章。应该是报纸上的吧:
见证战争与贫穷与饥荒之后,我们更应该拥抱和平。我们应该相互培养以善意,就是在国家层面上也是如此。这是世界和平的前提,是全人类的共同展望。我反对一个国家在战争胜利后,对战败国大加掠夺,以侵犯对方人民利益为手段攫取利益——这只能更为滋长萧条与不公,这只能更为滋长仇恨。昔日签订的凡尔赛和约,无疑就是我们对德国人民……
Chap.9
第九章
血,血,还是血。
鞋子踩在地上,陷入了一层浅浅的、粘稠的血。墙壁染成红色,天花板挂着血丝。
深红夹带着黑,一股难闻的异味。腐败而血腥,恶臭得令人犯呕。
一些手臂与腿穿插在血池里,断断续续,和一些说不出部位名字的肉块一同呈现。
里面已然没有活人——宅邸的主人刚刚死在外面,尸体被钉在木桩上,等待晨光将它烧尽。
一个房间内,有一位少女是最近死的。她体内的血还在流,滴在地上,在干涸的血床上流淌成新的血河。
她被绑在墙上,手腕、肩膀和脚踝锁得最紧。从她身上到墙边与天花板是一系列复杂的传动装置。调查后表明,装置的动力来源是重物缓缓落下释放的势能,装置行动的结果,是不同折磨器具的轮流接触,把她生生折磨至死。
「那吸血鬼,有萨德式的品味。」一位十字军士兵说。
死得太简单了,那吸血鬼。我手里的刀,仿佛想要刺入恶魔的心脏,在他们的求饶声中搅动刀子,搅烂他们的内脏。
少女的正前方,是另一个房间。两个房间之间是无遮蔽的窗口,吸血鬼在那个房间看,双方也许可以对视。那房间的椅子正对少女,手边是一个拉杆,正是启动装置用的。
之后追杀吸血鬼时,下手会不自觉加重。
Chap.10
第十章
「你想铲除世间的恶?」
「是的。」
然后是一系列仪式般的动作。
他们知道我的部分过往,知道我在雾都杀过人。他们就是顺着这点找到我的。
他们也知道我杀人的动机,我杀的是恶人,是对人实施从虐待到残杀种种的人。
他们还知道我的特殊能力,即便仅仅是知晓那「不平凡」。他们可能认为,我的能力对恶魔有奇效;也可能「知道」,我的能力是毫无来由的。换句话说,是天生的、神赐的。
神赐给我这样的能力,必然是要我参加这样的行动。一个接一个地捉出来杀,全伦敦的恶人是杀不完的;只有借助一群能够对社会产生约束的团队,从根本上……这些神的代言人,有神赐之力的我选择加入他们,再适合不过。
他们接纳了我。同时也说:「你在过往动了大量私刑,这是神所不容的。在你受神恩典前做的那些,只是依靠仇恨的私心,去对他人落下屠刀。你本该死后遭受审判,与其他杀人者一同堕入地狱受罚,但能入此门,是你的罪能被神子代替赎去的荣幸。从今以后,你必要在神的指引下行事,思神所要你思的,没有邪念邪行,对主虔诚,方能获得救赎。」
我又花了数年在经院里学习。背诵经文,讨论、辩驳,学会简单的仪式进行。和身边人不同,我还要学会轻兵战斗,要学格斗。还要会用火枪。
在这里修行的时候,是我一直以来最轻松的。我喜欢这里,有很长一段时间,我都以在这里学会神的知识而感到自豪。穿着修女服走在外面,伦敦的街头叫我「银发玛莉」,要我给他们宣讲神的事迹。
我一定笑了。从来没有想过,有件别人加在我身上,或者我加给自己身上的事,能如此令自己舒畅、安心。
不过在学成后,没隔多久,我就要加入讨伐吸血鬼的十字军中了。这支十字军与其中的骑士团核心,在人类历史里几乎不存在。
吸血鬼,和其他恶魔,也在历史中被隐藏。这不是有哪位历史编纂者刻意不提的错,而是各方竭力隐瞒、模糊大量具体事件后,使「恶魔肇事」这个原因显得更像是一种迷信或都市传言的成果。即便美国总统被吸血鬼所杀,在记录里也是「死于内战时期的反对派暗杀」。
这些事,如同星空中隐藏的,发光极微弱的星星。
我不为此而苦恼,一直都在隐藏,所以做的事更为重要。现代十字军所做的——也许还能斗胆算上我之前所做的——都是在狂风四起的暗夜中,对摇摇欲坠的世界里仅存的支撑之物,献上自己的一份力。
Chap.11
第十一章
又一封信被送达。这封略微不同于以往的两封,带有内脏,仿佛是开膛手杰克所寄。
但他已经死了。这是他死前寄的吗?如果那内脏是出自广场那一起的,时间应该来不及。还是,这是杰克的继承者?
在这之前,杀手有几位本就众说纷纭。如果还有一位,不论他有没有接触过杀手杰克,是模仿还是共谋——他只要实施了杀人,就要死。
从信被发现的那天开始,每隔一个小时,我就停止时间,把东区一部分人的行踪探明。尤其是妓女,她们只要在一小时内被发现遇害,那凶手就很容易找到。
不出一个月,真发生了命案。我及时发现了,凶手近在眼前。
和以往不同,以往杰克杀人都是在公开场合,寻找在外游走的目标,而今天这位选择了在屋内杀人——因为他是以嫖娼的理由进入她家,在身体买卖的间隙痛下杀手。而处理身体的方式比较接近,切开、割下,状况惨烈。
凶手一出房屋,就见到了我。很明显我已知道他在里面做的事。
「你是开膛手杰克吗?」我问。
「被你发现了,呵呵。是,我就是。」
「不。我刚才都看到了。你本人就是个嫖娼者。你不是杰克,你和他不一样。」
说完,我一刀捅了上去。他想要逃走而不及,很快被腹部和胸口的穿刺伤口夺取性命。我停下时间,拖起他的尸体走,要找一个好点的地方处理掉。
我为他绑上带子,拖他走上街道,维持停滞的时间,在寥寥的行人间穿梭,向着城外走。
走到城边,他似乎越来越轻。回头看时,他已经没了双腿,腰也没了一半,接触地面的部分磨得平整。似乎是在停止的时间里拖动死物,死物会很容易被粗糙的地面削去。
我继续拖,脚步加快。他可见的身体部分越来越少,平涂在来路的每一个接触物。从石板路,到碎石路,到泥地与草地,到木制的栅栏,到树干与灌木丛。最后,他只剩一撮头发。如同蜡笔一次耗尽。
走到一处小湖边,我把头发投入。
时间继续流转。一场大雨随即降下,把一路上的痕迹洗去大半。早晨的光缓缓照亮洗净的大地,把阴夜驱散。
于是「从地狱来的杰克」失踪了,不再犯案。一路来警方调查都所获甚微,这连串杀人事件成为了一桩悬案。
Chap.12
第十二章
她们一个接一个被残害。我决心要找到犯人,把他就地正法。
伦敦东区白教堂附近,时不时就要来这里寻找犯人踪迹。
恐惧在蔓延,在这混乱的街区,每个卖身者都可能遇害。遇害时周围一般只有自己和杀人鬼二人,场地总是极为隐秘,叫天不应。那些本来作为娼妓与流浪者隐藏巢穴的地方,顿时化成了恶魔潜伏的捕食穴。
警方也因办案不力,总说线索太少而饱受批评。大范围的搜索所获甚微,他们一筹莫展,常常只能在新事件案发后到场探查、分析,被杀人犯远远甩在身后。
随后是信,杀手署名开膛手杰克。声称是自己犯的案,如同在炫耀。
那时,一天发生了两起杀人案,都很快被警方发现。我能够提早行动,这是最接近他的一次了。
来到广场的案发地,我停下时间。从这里开始,寻找一切凶手的痕迹,乃至找到凶手本尊。
我进出房屋,端详附近的每一个人,确认他们此时的状态。隔几道街,我找到了一个有关犹太人的墙壁涂鸦标语,而一件染血的受害者衣物就丢在这里。
不远处,就是手上沾血的凶手,正想转进一条小巷,用另一块布擦手。
就是他,开膛手杰克。
我飞奔上去,见到他装受害者内脏的袋子,他正打开看了一眼,似乎颇为满意。
那些女性被他残忍杀害,掏出内脏,穿刺心脏、子宫等,场面极其骇人。似乎他对娼妓有极大怨恨。
我一刀捅在他腿上,时间流逝了,他扔下包裹,要与我搏斗。
又一刀刺穿他的手掌。
「你是什么人?」他问。
「你是开膛手杰克吗?」我问。
「我是……等等,你这就要把我……」
「为什么要杀人,为什么是那些底层的卖身娼妓。」
他沉默了一阵子,似乎接受了被杀死在这的结局:「我恨死她们了。就和我母亲一样,出卖阴部,献媚他人,堕落而恶心。那些身体部位在她们眼里只是赚钱工具罢了,那就掏出来给人看看吧。」
然后,他的尸体被绑上石头,扔进河中。
Chap.13
第十三章
我不知道要去哪里,流浪在陌生的小镇里。
有人给了我饭菜,有人嘲笑我。
他们谈论着我在的那个庄园,说那里发生了件大事。他们说,伯爵极其厌恶那些毫无自觉作恶的流氓恶徒。
看起来,庄园里那人对我做的事情暴露了。那其实……我可以回去?
而在下决心要回去的那天晚上,发生了一个事故。
那是在阴暗的深巷里。绵绵的细雨在下,我躲在木板搭成的架子中,正要睡下,却隐约听到悲鸣声。
我探出头看。巷子转角处有两个人影,形象扭曲而来回晃动。那场景,就如同我在被他抓住时欲逃而不得的挣扎。
一方后退想要脱身,一方伸出了手,往对方脖子上握。那被掐脖的人更激烈地挣扎,同样的悲鸣再度传来。
我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,就和那时一样。仿佛喘不上气,我浑身发软,寻找着周围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,却自觉无力拿起。
那女子倒了下去。另一个人起身踢了一脚,也凑下去,把模糊的身影扭到一起。
来不及了,他在做那恶心的事,要来不及了。杀了他吧,上回不敢杀的,这回总该敢了吧。把他击晕,往他身上踢几脚,不要再让人受害。
他觉得这一切是理所应当的,所有随意的支配与攫取,都是他天生被赋予的权力。他这样做不太尊重,但本质上没什么错,反正有人就该服侍他,位于他们之下。
我翻开一块圆形木板,下面是一把废旧的屠刀。我拿起刀,想象着我接下来要做的事,要看到的场景。
我走出木架,那身影好像停了,他们好像恢复了平和,但我看到了昏迷无声息的她。她是庄园内与玛利亚非常亲近的一位仆人,以前对我也关爱有加。
我无法忍受。周围的时间仿佛停了,或者变得极缓,我一心只想把刀插进施暴方的胸口。刀子悬在皮上,同样趋于静止。
雨滴落到我身上,一股大风刮来。
世界突然恢复正常。我手上的刀深深插入对方胸膛,再也拔不出来,如钉死在土里的木桩。
对方吐了一口血,很快倒下、咽气。留下我吹拂在夜风中,还没缓神过来,心中狂跳,刀紧紧握着,而对方越来越冷。
不知多久后,那女仆喘着气,慌忙爬离那尸体,还认出我了。
「原来你在这里!」她说。「他们找了你好久。你刚刚……救了我,从这位突然袭击的恶徒手中!你就不该是恶人,不是荡妇,你就是你,我们女仆中最善良的小美人。」
「我……不,我不能回去。」
实际上,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了。被玷污,又杀了人,我无法想象回到那美好的庄园里与他们相处时,所有人的一言一行。我会不会破坏了那种美好?亲人般的熟悉在此刻化作最可怕的梦魇。我宁愿在陌生人之间重新开始生活?这又是对亲情多么强的背叛。
玛利亚是坚强的,但我不知道她为此会有多么伤心……也许我知道,但我不敢想。
我哭了。让那位仆人把我现状传达给玛利亚,嘱咐她们别再找我,我是自愿要离开的。
嘱咐完,我就转身跑开,向西一直赶路。在一个小乡村的家庭里打了工,又怕因为杀人被附近警察调查发现,就接着向西逃走,一直逃到伦敦。
回想那时举刀时,我察觉到了什么:周围时间变慢,我很快就靠近了恶徒,把刀刺出。仿佛有什么被激起,影响了我的状态,或者影响了周围时间。
在那之后,我又有尝试过对醉酒作恶、对妓女拳脚相向的人使用能力。很顺利。我常常是突然出现,一刀扎在对方腿或手上,再突然消失;把刀留下,从不暴露银发。
我逐渐可以掌握这种异能。可以选择何时恢复时间变形,也可以在清醒时一直不恢复。有次是三个人,在一处河边对一位老头拳打脚踢,要把老头赶进河里。我断续地使用能力,每次都只刺向一个人,刺了他们四肢总共十二次。把他们吓得乱跑,摔到更远的河里。
这异能太奇怪了。没来由地出现,如何使用却非常清晰,仿佛是专门为这一刻赐给我的。
我是天生的杀手。为什么我会这样想?是上帝赐给我在静止世界中自由穿行的能力,是上帝赐给我无声间杀人的能力,是祂赐给了我使命。
只要有人作恶到必死的程度,我就应该夺走那性命。
履行它,就是上帝的意志。
Chap.14
第十四章
这是一处贵族庄园,我生活这这里十六年了。
在我还在篮子里时,我就被病重的母亲带来这里。她很快就走了,父亲从始至终没有出现,我就这样稀里糊涂住下,被一位仆人领养长大。
玛利亚。这是那位仆人的名字。我一开始叫她「妈妈」,但不知是十岁还是十二岁起,她就只许我叫她玛利亚。
她教会我许多事物的名称,教了我读和写——她很有智识,也很有教养。居然把我教得涵养与贵族子女不相上下,仅仅是衣着上有差别。
我感谢玛利亚,想要留在她身边。学会女仆的工作后我总能帮忙。一直如此生活,和她分担工作,或者未来继承她的位置,我都可以接受。虽然她偷偷和我说过,说其实不是很希望我留在这里当仆人,说我不应该是属于这里的。
外面的世界……从书上可以看到,但总是不清楚。
有一天上午,一位客人离开宴会,混到这花园角落,遇到在看书的我。
「百科全书。您的阅历真广泛,就如您的美貌一般优秀。」
我点点头,感谢他的夸赞。
然而,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,还是什么都没发生,他就把我拦下。继续用花言巧语般的追求情话,仿佛我应该为此极度高兴、心醉神迷,投进他的怀里。
我并没有这样做。而是反复说明为了工作,我需要离开,不能一直在这服侍。
他拿出一支怀表,说十分钟就好,问我介不介意,说他实在想找人谈天。我心想,最后十分钟过完就能走,便答应了。
然后事情就发生了。
他抓住我的手,用全身的力气把我按到墙上,想要实施侵犯。我丝毫反抗不了,却没想过要伤害他,身为一个仆人,能随意伤害造访的客人吗?
我只是不断求饶,要他停下,要他不要继续——他却仿佛更有兴致。他让话语变得脆弱,他支配着别的身体,随意地掀开、触摸,用以满足他的性爱目的。
十分钟,如同十年一样长。每一阵刺痛与无所遁逃的恐惧,对自身身体损坏与怀孕的担忧,填满所有意识可以触及的空间。似乎那本该是幸福的事情,本该是爱情证明的举动,此时成为了绝对的噩梦,笼罩在他施加暴力中。
他停下了,看了看怀表,见我要挣脱便一拳砸向肚子。我一阵干呕,完全忍不住地呕,把口水都流到草地上。身体被他一把翻弄,又继续着恶心的东西侵入的酷刑。激动、颤抖、哭泣哀求,没有东西能阻止,蹂躏至身体的每处都残破瘫痪。直到他再看一眼怀表,说「十分钟到了」,便自觉停止,穿上裤子,摆正衣装,嘱咐我顾好自己的工作与生活,不要做无意义的多余事情。
他说他是爱我的,从第一眼见到就彻底迷上。只要答应,他立刻能安排婚礼。他说他能给我最好的生活,我能成为另一庄园的女主人,或者女妾——无论如何,我都能拥有爱情与物质。
我压根不考虑。眼前的这个,仅仅是位魔鬼,是位以破坏他人躯体为荣的恶魔。
我气愤得想杀他,又需要压制这份仇恨。我需要说:「这位先生,恕我拒绝,我不可能答应。您刚才极度过分的行径已严重损害我的身心与尊严……」
我就算想骂「人渣」、「禽兽」,也得说:「我会让主人来决定对你的处置。我相信他会让正义得到伸张,让罪恶得到惩处。」
不,除了把刀插进他脖子,我什么话都说不出。
我瞟到一位端茶的侍女,不知从何时开始看,转身在快步走开。
我看了一眼一人多高的围墙,挣扎着起身,爬上支架,翻了过去,要往庄园外跑。
他似乎本想追上我,却看到侍女,而追侍女去了。
我便一直跑,有些踉跄。跑至腿累,瘫倒在地,泪流不停。肮脏恶心的身躯直到第二天才在河边洗净。那之后,还一直担忧着意外怀孕,想过只要怀孕就自缢在树上。
Chap.15
第十五章
「诶?」
我发觉自己在走路。蓝色的厚底皮鞋踩在土路上,黑丝袜沾了一点溅起的泥,身边是花的香味。
「咲夜,分神了很久哦。难得你有如此心不在焉的时刻。」蕾米莉亚说。
我们已经走到人里村口。眼前是来来往往的居民,他们对吸血鬼的拜访毫不惊讶,更不会准备什么武器来对抗。
仔细一想,这种情况几乎也只有幻想乡中才可能存在。
灵梦和魔理沙迎了上来,穿着一如既往。
「嗨,咲夜!上次没机会和你说,付丧神异变有你在真是帮大忙了!你拿小刀打架还是一如既往地帅啊,尤其打正邪那场。灵梦也想感谢你,但她拉不下面子,到现在还在纠结呢,跟个小妹子似的!」
「啊?魔理沙你说什么屁话?」灵梦打了下她的肩膀。「我才没什么好说感谢的,当自机不都自愿的吗?不过咲夜确实在那场异变帮了忙,所以我可以请你吃一顿,神社里准备的……」
「我能来吗?」蕾米莉亚问。
「你?你……可以吧。反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,煮顿饭而已,别想得好像我大费周章准备给你一样。」
「好耶,不过我也要问咲夜答不答应。」
「大小姐当然可以。」我低声对蕾米大人说。
玩转了许久,吃了许多好吃的,一直逛到晚上,我们坐在村外的草地上观赏烟火。
太阳已经下山。五彩绚丽的火花爆炸在空中,一朵接一朵。冷风吹袭,我和蕾米大人靠得很近。
「我的过往难以启齿,罪孽太多以至于我没有资格索取,但我希望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。」我说。
「嗯,没关系的。只要咲夜现在是女仆,我就很满意了。」
「我会有好多事要和蕾米大人说。」
「那慢慢说吧。我们有的是时间。」
「大小姐,我其实不知道我的寿命能到多少,比一般人长……这也如玩笑一般。就和我的时停能力一样,完全是莫名其妙就强加于我的。」
「没关系,只要咲夜能活着。」
我抱住她,低头吻在一起。
就这样吧。没有多余的事了。